他自己明白。柳林达到现在这个程度。他作为幕僚总长,这辈子的官途也就到头了。
但如果柳林更进一步。甚至荣登九五至尊,统一天下,那他就有可能成为更高的官职,甚至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!
这个念头刚一冒头,冯戈培后颈便渗出冷汗。他想起柳林只带着几个卫士就敢去草原深处,以一己之力化解了草原与幽州的百年仇怨,前些日子动手时,那股淡灰色的气浪铺天盖地,这样的主公,真的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?
"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去想。"柳林突然掷笔,墨汁在案头溅出狰狞的痕迹。他转过身时,烛火将半边脸照得通红,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,"如果这个时候想的太多,很可能会丢了性命。"
冯戈培只觉双腿发软,仿佛被人抽走了脊梁。他盯着柳林腰间玉佩——那是柳林亡母留下的遗物,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晃动。"主、主公……"他声音发飘,却见柳林已走到窗前,望着城外忽明忽暗的烽火台。
"老冯,"柳林的声音混着风雪飘来,"你看那烽火,像不像洛阳城的灯火?"不等回答,他又轻笑一声,"当年在洛阳,我以为那些朱门广厦是天堑,现在才明白,人心才是最难逾越的关。"
冯戈培浑身冰凉,突然发现柳林的背影竟比平时高大了许多。
他这才惊觉,主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朝堂上被权臣欺压的小吏,而是能让草原各族噤声、让朝廷忌惮的一方枭雄。
冷汗浸透了他的里衣,那个危险的念头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火苗,在心底"滋啦"一声熄灭。
柳林写完奏章,狼毫"啪嗒"一声落在笔洗中,墨汁在清水里晕开,如同一朵翻涌的乌云。他转身时,烛火将眼尾的细纹都镀上了一层暖光,却掩不住眸底寒星般的锐利。
"老冯啊,你是不是等不及了?"话音轻飘飘的,却像重锤砸在冯戈培心头。
冯戈培本能地屈膝,膝盖却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。淡灰色的力量如同蛛网缠绕在他腿间,那是柳林独有的玄力,看似温和,实则暗藏威压。他仰头望去,柳林负手而立,身后堆叠的奏章在夜风里沙沙作响,像极了战场上的战鼓。
"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我看似君臣,实则朋友。"柳林缓步走来,玄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清晰可闻,"想说什么?直接就说,不许藏着掖着。"
这句话像把钝刀,轻轻划开冯戈培紧绷的神经。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,自己没有考上举人,听说这里有招贤馆,自己背着行囊在泥泞小路上追了三天三夜,终于来到了幽州,也想到了后来得到了柳林的重用,想起每次决策前,柳林总要问一句"老冯,你怎么看"。
滚烫的泪水突然涌进眼眶,冯戈培喉头哽咽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那些在心底反复掂量的野心、那些未说出口的怂恿,此刻都化作了满心酸涩。他望着柳林衣襟上沾染的墨渍,突然明白:主公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清醒,更知道何时该蛰伏,何时该出鞘。
"没什么话。是属下孟浪了……"他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里带着释然的笑意。窗外风雪呼啸,却吹不散屋内暖融融的烛火,也吹不散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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