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北的狂风裹挟着砂砾,将嬴政的玄色披风抽打成翻涌的墨浪。他抬手按住被掀起的衣角,磁石护腕在烈日下折射出幽蓝冷光,恰似星河坠入戈壁。三日前那场诡异的沙暴卷走了粮车,却送来这支自称迷途的乌孙商队——蒙恬盯着远处翻涌的黄云,指节在剑柄上叩出九浅一深的节奏,这是黑冰台发现细作的暗号。
\"陛下,乌孙商队距此三里。\"斥候跪报时,喉结上的血痂被风沙刮落,在黄沙地上洇出暗红斑纹。蒙恬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,青铜甲胄缝隙里渗进的砂粒正随着呼吸簌簌掉落,像无数细小的沙漏在计算杀机。
驼铃声穿透风墙的刹那,蒙恬的瞳孔猛地收缩。三十六峰白骆驼破开沙幕,驼铃竟是纯金打造,每声脆响都暗合《乐经》记载的摄魂调。领头的女子裹着茜素红纱衣,蜜色腰肢随着驼峰起伏若隐若现,金链缠绕的脚踝缀满狼牙,每颗狼牙根部都刻着双鱼纹——那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。
\"乌孙第三公主乌苏娜,拜见大秦皇帝。\"她翻身下驼的动作像波斯舞娘般柔媚,胸前的孔雀石项链随着俯身叮咚作响。蒙恬的剑尖微不可察地偏了半寸,剑穗上的玉坠突然崩裂——那串宝石的排列方式,竟与骊山地宫壁画的北斗倒悬图完全一致。
嬴政接过羊皮地图的瞬间,磁石护腕发出细微嗡鸣。浸过云梦泽莁草汁的羊皮透着古怪滑腻,当他状似无意地将图卷靠近行军火把,焦褐色斑点突然在空白处蔓延,勾勒出七处狼头标记。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,在沙地上投下如剑的阴影。
\"单于庭在此。\"乌苏娜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地图某点,腕间金镯突然滑落。她弯腰时纱衣领口垂落,雪丘上的朱砂痣恰好对着嬴政的视线,\"今夜有百年难遇的沙暴,陛下不如......\"
\"不如去狼头谷扎营?\"嬴政突然轻笑,磁石护腕咔嗒弹开暗格,三枚青铜算筹钉入地图标注的伏兵点。乌苏娜的睫毛剧烈颤动,像受惊的胡蝶翅膀,她袖中某物隔着轻纱擦过嬴政手背——是淬了云梦泽蛇毒的袖箭机簧,箭镞泛着的蓝光映得她瞳孔幽深如潭。
蒙恬暴喝声起时,八千秦军铁甲轰然列阵。乌苏娜的指尖还抵在嬴政咽喉三寸处,袖箭却诡异地悬停在半空,箭尾的燕形徽记正被磁石甲胄吸得嗡嗡震颤。她忽然吃吃笑起来,染着蔻丹的指尖顺着嬴政护腕攀援:\"陛下这身甲胄好生硌人,不如让妾身为您......\"
\"告诉匈奴千夫长。\"嬴政握着那支刻有\"燕\"字的铁箭,箭镞在乌苏娜锁骨上游走,\"流沙坑里埋火药这招,当年燕太子丹在易水畔用过。\"箭尖划破肌肤的刹那,血珠顺着蜜色肌肤滚落,在沙地上凝成诡异的燕字。远处沙丘后传来战马嘶鸣,蒙恬的令旗在昏暗中划出弧光。
假装中计的秦军阵型突然裂开豁口,把嘶吼着冲杀的匈奴骑兵尽数放进狼头谷。当第一匹战马踏入流沙区,埋伏在沙丘后的秦军死士同时拉动铁索,埋在沙下的磁石网轰然升起。披甲战马被吸得人仰马翻,铁蹄陷入流沙的闷响混着匈奴语的咒骂,在狂风中织成死亡的交响。
\"陛下好狠的心肠。\"乌苏娜突然旋身,金丝腰封中迸出十二枚柳叶镖。嬴政翻腕用地图卷轴格挡,浸过药汁的羊皮遇金属即燃,火焰中浮现出完整的匈奴布防图,\"连妾身的真心都要烧成灰烬么?\"她说话时舌尖轻舔唇角,像条吐信的赤练蛇。
\"公主的耳坠更别致。\"嬴政捏住她滴血的耳垂,狼图腾银饰在指间碎裂,露出内层刻着的蓟城匠作监徽记。流沙坑传来连绵爆响,蒙恬的弩手正在高处收割陷入陷阱的匈奴骑兵,箭雨落点精准覆盖每个狼头标记。有流矢擦过乌苏娜鬓角,削断的金发被磁石甲胄吸成蛛网。
乌苏娜染血的唇贴上嬴政耳际:\"陛下可知,您甲胄的磁石排列缺了角宿二星?\"她吐出的气息带着曼陀罗香,指尖已触到他后颈甲胄接缝处。青铜剑破风而至,蒙恬的剑尖挑飞了她发间金簪,乌苏娜旋身时红纱尽裂,露出背后狰狞的烙印——焦黑的\"丹\"字残痕在暮色中犹如泣血。
\"当年荆轲献图,也缺了角宿二星。\"嬴政将铁箭扎入沙地,箭尾系着的磁石棋子突然飞向东北方沙丘。乌苏娜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精心布置的火药陷阱正在磁力牵引下偏移炮口。沙粒在甲胄表面游走,像无数细小的星辰在重新排列轨迹。
当第一发炮弹轰向匈奴本阵时,她终于撕破伪装:\"嬴政!你怎知九鼎......\"蒙恬的剑鞘重重击在她后颈,最后半句诅咒消散在风沙里。嬴政拾起那支刻着燕徽的箭,箭杆内侧极小的\"雪\"字正渗出血珠,让他想起某个雪夜,有人曾用这样的银箭为他射落过刺客的毒镖。
沙暴渐息时,亲卫从白骆驼鞍袋里搜出半卷《穆天子传》。残页上的昆仑山地形图被朱砂圈出七处,恰似北斗倒悬。蒙恬擦拭剑上血渍时突然皱眉——陷落的匈奴战旗上,赫然绣着墨家青龙纹,那龙睛处的金线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
\"告诉墨家巨子。\"嬴政将磁石棋子掷向东北方沙丘,嘴角勾起冷笑,\"他藏在祁连山的青铜火炮,该换换位置了。\"棋子落处,沙丘轰然塌陷,露出半截刻着\"蓟\"字的炮管。乌苏娜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,脚链上的狼牙突然炸开,迸射的毒针被磁石甲胄尽数吸附,在暮色中织成幽蓝的星网。
嬴政俯身拾起一枚毒针,针尖泛着的蓝光映在他眼底:\"曼陀罗混着孔雀胆,倒是比当年邯郸赌坊的毒酒更烈些。\"他的指腹抹过针尖,血珠滚落时竟凝成燕形,被突然卷起的狂风吹散在流沙深处。
蒙恬突然单膝跪地:\"臣护卫不周......\"嬴政抬手止住他的请罪,玄色披风在渐弱的风沙中垂落如瀑:\"把公主的耳坠送去骊山地宫,让徐福看看上面的星图。\"他转身时,磁石护腕吸附的砂粒簌簌掉落,在沙地上拼出半幅北斗倒悬图,与《穆天子传》残页的标记遥相呼应。
远处幸存的匈奴骑兵正在流沙中挣扎,蒙恬的弩手们沉默地更换箭匣。青铜机括的咔嗒声里,嬴政摩挲着箭杆上的\"雪\"字,忽然想起那个雪夜,冰棱坠地的脆响与此刻箭镞入肉的闷响重叠。沙地上未干的血迹被狂风卷起,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赤色漩涡,像无数冤魂在跳着祭舞。
当最后一缕残阳没入地平线,秦军开始清扫战场。嬴政站在沙丘高处,磁石甲胄吸附的箭矢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像披着满身星斗。他忽然轻笑出声,笑声惊起远处盘旋的秃鹫——那些食腐的飞禽掠过染血的战旗,铁喙撕扯旗面时发出的裂帛声,竟与乌苏娜纱衣破碎的声响别无二致。
蒙恬清点战损时,发现每个阵亡将士的甲缝里都嵌着磁石碎屑。他抬头望向皇帝的背影,那人正将染血的燕字箭搭在弓弦上,箭镞指向东北方尚未散尽的硝烟。弓如满月时,甲胄上的磁石突然嗡鸣震颤,吸附的砂粒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——第七颗天枢星的位置,正对着祁连山深处的某个坐标。
箭离弦的刹那,流沙深处传来火炮炸膛的闷响,腾起的烟尘在夜空下凝成巨大的狼头。嬴政收弓转身,甲胄上的砂粒随着步伐纷纷坠落,在身后拖曳出蜿蜒的星轨。乌苏娜的白骆驼突然仰头长嘶,眼瞳里映出沙地上尚未熄灭的火焰,那火光中隐约浮现出昆仑山的轮廓。
久久小说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