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江涛
齐副师长斜靠在树干上,
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,
左手紧紧捂住肋下的弹伤。
原本洁白的绷带早已被血水浸透,
呈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
古之月蹲在他的面前,
神情专注地将生理盐水倒在纱布上。
冰凉的液体与伤口接触的瞬间,
齐副师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,
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。
“古连长,把我留下吧。”
齐副师长用带着气音的安徽话说道,
“你们带着伤员赶紧走,
鬼子追上来的话,大家都得死。”
他的声音虽然虚弱,
但语气却异常坚定。
周围的战士们正围坐在一起,
啃着发霉的压缩饼干。
听到齐副师长的话,
他们纷纷抬起头,
目光集中在他身上。
赵大虎把咬了一半的饼干狠狠地往地上一摔,
站起身来,
他那粗犷的东北话就像炸开的炮弹一样:
“放啥屁呢副师长!
俺们从温佐一路杀出来,
可从来没打算丢下自家人!”
赵二虎也跟着点头,
手里的刺刀在树根上用力地刮擦着,
发出“咔咔”的声音,火星四溅。
“就是!
咱哥俩就算是背,
也得把您背回去!”
他的声音同样坚定。
古之月并没有抬头,
他继续专注地处理着齐副师长的伤口,
药棉与伤口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。
过了一会儿,他才缓缓开口,
苏北话中夹杂着些许不满:
“副师长,您当咱们是国军嫡系呢?
说丢就丢?”
他紧紧地系着紧绷带,
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,
仿佛身上的伤痛正不断地折磨着他。
当他终于系好绷带,
缓缓抬起头时,
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蹲伏着的孙二狗身上。
孙二狗正低着头,
嘴里念念有词,
似乎在数着什么。
过了好一会儿,
他才像是终于数清楚了,
猛地抬起头来,
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说道:
“连伤员带能打的,三十三个人。
子弹平均每人不到二十发,
药品就剩半瓶磺胺粉,
粮食……够啃两顿树根。”
雨林中的潮气弥漫着,
夹杂着腐叶的味道,
无孔不入地钻进他那件破旧的军装里。
他不禁打了个寒颤,
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,
那里的干粮袋早已空空如也。
齐副师长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的弹壳上,
突然间,他笑了起来。
那笑声中夹杂着丝丝血沫,
让人听了不寒而栗。
“三十三……
当年从金陵过长江的时候,
我带的那个警卫排也是三十三个人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
仿佛回忆起了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。
然后,他猛地抬起头,
目光如寒星般直射向古之月,
眼神冷酷得像淬了冰的刺刀,
“现在,我命令你,
丢下伤员,
立刻突围!”
然而,就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,
突然间,
一声怒喝如同惊雷一般从树后炸响:
“去球吧您!”
这声怒吼犹如火山喷发,
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绝。
紧接着,一个身影如同一颗炮弹一般从树后疾驰而出。
那是郑三炮,
他的步伐迅猛而有力,
仿佛要将地面都踩出一个窟窿来。
他的脸上布满了怒容,
一双眼睛瞪得浑圆,
死死地盯着前方。
郑三炮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话,
声音震耳欲聋,
语气中充满了决绝和狠劲:
“俺们二排剩下的七个弟兄说了,
要走一起走,要死一堆死!”
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,
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他的肩上扛着一杆从鬼子那里缴获的歪把子机枪,
那机枪的枪管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寒光,
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经历过的血腥与杀戮。
古之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
但他迅速回过神来,
猛地站起身来。
他腰间的驳壳枪皮带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,
仿佛是在为他的决心助威。
“都别吵了!”
古之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
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
最后落在了副师长的身上,
“副师长,
您这条命是张柱子拿身子挡炮弹换来的,
您现在说丢下?
信不信我敲晕您扛着走?”
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说完,古之月转身看向郑三炮,
下达命令道:
“带两个人去后方警戒,
盯着鬼子的动静。”
郑三炮二话不说,
转身钻进了灌木丛中。
然而,他刚刚钻进灌木丛,
就听见他压低了声音,
用河南话骂道:
“狗日的鬼子来得比蚂蟥还快!
连长,西南角有皮靴声!”
古之月心里一紧,
手按在枪套上慢慢摸向齐副师长。
徐天亮像一阵风一样突然凑到了连长面前,
他的金陵话中带着一丝痞气:
“连长,让我带四个弟兄去断后吧。
您带着副师长往东北方向走,
那里有一片竹林子,
鬼子的装甲车肯定进不去。”
说这话时,他还得意地晃了晃手中从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指挥官望远镜,
那镜片上还沾着半块已经风干的血迹,
显得有些狰狞。
古之月紧紧地盯着徐天亮的眼睛,
只见他的眼皮底下青黑一片,
显然已经有三天没有合过眼了。
古之月心里一阵感动,
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,
只是淡淡地说:
“多带些手榴弹,
半个小时后在竹林子里碰头。”
徐天亮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,
然后转身招呼了四个战士,
像幽灵一样迅速消失在墨色的夜色之中。
雨林的夜晚就像一头蛰伏的野兽,
黑暗而压抑。
徐天亮带领着他的弟兄们静静地趴在一堆腐叶堆里,
鼻尖下弥漫着泥土和尸臭混合的味道,
让人作呕。
他们的前方,
有五个鬼子的尖兵正端着枪,
小心翼翼地晃悠着,
刺刀尖不时地戳两下旁边的灌木,
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他冲身边的小个子战士使了个眼色,
那战士摸出颗浸过蛇毒的弩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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