甄稚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暗知大事不妙。
那一餐饭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。这个暑假,陈留芳念叨着她要去外地上大学,很难再吃到家里的味道,所以没在外面补课,每天变着花样琢磨一日三餐。
除了莲藕排骨汤,桌上还有白灼菜心、油焖大虾,似乎还有甄稚最喜欢的糖醋话梅小排,她记不太清了。餐桌上三个人各怀心事,所以食不知味。
好几次,甄稚虚握着筷子忘了夹菜,像电视机卡住的画面。陈留芳用汤匙轻轻敲瓷碗,才让她回过神来。
“妈,我吃饱了。”她放下饭碗,却不敢回自己卧室,正襟危坐在椅子上。
陈留芳也搁下筷子,关心地看向岳山川:“报纸上这个事呢,上午我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,问清楚了。你别见怪啊,阿姨是个急性子,心里捺不住事儿。”
岳山川本来还在默不作声地埋头扒饭,闻此也停下来:“芳姨,您别这么说……本来早该说实话的,但我妈也不是有意要隐瞒,更不是当时办婚宴时,几位长辈以为的要争什么家产。”
陈留芳面色一白,讪讪道:“你爸爸是大导演,妈妈又有生意头脑,家庭情况其实是比我们家更好的。”
“妈……”甄稚忍不住在饭桌下扯她的衣角。这番话听着别扭,似乎是棒打鸳鸯的前奏。
岳山川垂着眼睛轻笑:“家庭状况,看您怎么理解了。或许经济是好一些,幸福却谈不上。”
陈留芳叹了口气,岔开话题:“你妈妈跟我说了,当时这个提议,是甄稚她三伯主动去找你们的……她爷爷这个人,你知道的,头脑古板得很。前几年喝多了酒中风,我们手忙脚乱把他送去医院,老爷子神志不清,还在救护车上嚷着‘老甄家没个孙子,我死不瞑目’之类的话,把她三伯吓坏了。”
“是,老一辈的有些执念,想扭过来不容易。”岳山川附和道。
甄稚在桌子
其实她也和张秋、嘉禾一样,对爷爷“重男轻女”的思想门儿清。但她对此不是怨怼,更不是愤恨——
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,并非酒吧里的调戏、生意场上的怠慢那么尖锐,而是像四十三度的洗澡水,微烫,但刚好能忍。
因为爷爷是爱她们的。平日买零食,过年发红包,甚至还早早分好甄家最后的财产。所以偶尔抱怨几句断香火,也能忍,是不是?
但她有时在夜晚失眠,一个人胡思乱想,也沉默地问过虚空:如果没有独生子女政策,如果父母都不是体制内的工作,她还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女吗?
可惜没有如果。又或许,幸好没有如果。
所以此时,即便是陈留芳看过了这份娱乐报纸,要达成共识也并不难——因为岳山川的父亲是谁,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甄老爷子是怎样认为的。
陈留芳没在饭桌上提起看见两人牵手的事,但那根刺已经种下了,甄稚没办法忽视。所以当岳山川帮她收拾了碗筷堆进洗碗池,她拧开水龙头,对他说:“我下午想在家看会儿书,晚点儿再去南鼓巷看望爷爷。”
等岳山川走后,她听见拖鞋趿拉的声音,陈留芳走进厨房,就很干脆地承认了:“我在和岳山川交往。我喜欢他,而且我很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。”
“这么诚实啊?我又没说要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”陈留芳的语气听着并不严肃。
甄稚撇撇嘴:“我以为你要骂我。”
“与其上了大学认识陌生的男孩子,以后嫁得老远,不如现在就找个知根知底的。”陈留芳拿着湿抹布擦拭灶台,“小川好啊,学校不错,长得还俊,就是小时候皮了点儿。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?他妈妈对你那么好,以后你呀,肯定没有婆媳矛盾。”
甄稚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:“岳山川他……他也没那么好!嘴巴本来就讨厌,毕业以后要真成了律师,我更是吵不赢了。”
“没感情的人才非要争个输赢呢!两个人相处,有时候输了反倒是赢了。”
甄稚跟母亲在厨房热络地聊天时,并不知道,岳山川刚走出小区,裤兜里的手机就炸响起来。
他一边擡手拦出租车,一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眉头立刻拧在一起,用力按下接听键:“找我什么事?”
江崎流在对面懒洋洋地说:“你妈换号码了?拨不通。”
“你存的是BB机的号码,还是戏剧学院家属楼的公用电话?”岳山川贴着手机,冷笑一声,“现在谁还用BB机。”
江崎流没接话,而是用命令的语气说:“我在北京,刚下飞机。你和你妈说一声,我在厉家菜订了位置,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个饭。”
“谁跟你是一家三口。”他的语气也没什么温度,“要吃饭可以,就我一人,你别去打扰我妈。”
岳山川掐断通话,跨进出租车的后座,很用力地拉上车门。
作者的话
楚觉非
作者
02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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